映霞:
昨天的一天谈话,使我五体投地了,以后我无论如何,愿意听你的命令。我平生的吃苦处,就在表面上老要作玩世不恭的样子,所以你一定还在疑我,疑我是“玩而不当正经”。映霞,这是我的死症,我心里却是很诚实的,你不要因为我表面的态度,而疑到我的内心的诚恳,你若果真疑我,那我就只好死在你的面前了。
我今天在开始工作,大约三四天后,一定可以把创造月刊七期编好。第一我要感激你期望我之心,所以我一边在工作,一边还在追逐你的幻影,昨天的一天,也许是我的一生的转机吧!映霞,我若有一点成就,这功劳完全是你的。
我说不尽感谢你的话,只希望你对我的心,能够长此热烈过去,纯粹过去,一直到我们俩人死的时候止,我们死是要在一道死的。
达夫
三月八日午后
之华:
临走的时候,极想你能送我一站,你竟徘徊着。海风是如此地飘漾,晴朗的天日照着我俩的离怀。相思的滋味又上心头,六年以来,这是第几次呢?空阔的天穹和碧落的海光,令人深深地了解那“天涯”的意义。
海鸥绕着桅樯,像是依恋不舍,其实双双栖宿的海鸥,有着自由的两翅,还羡慕人间的鞅掌。我俩只是少健康,否则如今正是好时光,像海鸥样的自由,像海天般的空旷,正好准备着我俩的力量,携手上沙场。之华,我梦里也不能离你的印象。
独伊想起我吗?你一定要将地名留下,我在回来之时,要去看她一趟。
下年她要能换一个学校,一定是更好了。你去那里,尽心地准备着工作,见着娘家的人,多么好的机会。我追着就来,一定是可以同着回来,不像现在这样寂寞。你的病怎样?我只是牵记着。
可惜,这次不能写信,你不能写信。我要你弄一本小书,将你要写的话,写在书上,等我回来看!好不好?
秋白
一九二九年七月十五
亲爱的二哥:
三四个月来,我从不在这个时候起来,从不不梳头、不洗脸,就拿起笔来写信的。只是一个人躺到床上,想到那为火车载着愈走愈远的一个,在暗淡的灯光下,红色毛毯中露出一个白白的脸,为了那张仿佛很近实在又极远的白脸,一时无法把捉得到,心里空虚得很!因此,每一丝声息,每一个墙外夜行人的步履声音,敲打在心上都发生了绝大的反响,又沉闷,又空洞。因此,我就起来了。
我计算着,今晚到汉口,明天到长沙,自明天起,我应该加倍担着心,一直到得到你平安到家的信息为止。听你们说起这条道路之难行,不下于难于上青天的蜀道,有时想起来,又悔不应敦促你上路了。倘若当真路途中遇到什么困难,吃多少苦,受好些罪,那罪过,二哥,全数由我来承担吧。
但只是想想,你一到家,一家人为你兴奋着,暮年的病母能为你开怀一笑,古老城池的沉静空气也一定为你活泼起来,这么样,即或往返受二十六个日子的辛苦,也仍然是值得的。
再说,再说这边的两只眼睛,一颗心,是如何在一种焦急与期待中把白日同黑夜送走,忽然有一天,有那么一天,一个瘦小的身子挨进门来,那种欢喜,唉,那种欢喜,你叫我怎么说呢?
总之,一切都是废话,让两边的人耐心地等待着,让时间把那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带来吧。
一九三四年一月九日
哦,可惜爱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。
这三段感情里,郁达夫与王映霞最终不欢而散,瞿秋白被捕就义,杨之华在文革中去世,都不能算善终。
直到最后这张图,才让人心头一暖。虽然,我们都知道,沈从文夫妇的日子也一直不好过。
爱情从来不能解决人生的苦,情书就更不能了。
没有风雨躲得过,没有坎坷不必走,安心地牵你的手,愿无岁月可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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